第五十九章

　　方萱离开的那个中午， 苏沫起身为自己准备午饭。她还有朋友，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消沉下去， 让大家为她担心。
　　正当苏沫将方萱煮好的粥盛到碗里，人也在餐桌旁坐定准备开动的时候。
　　当当当。
　　一阵敲门声响起。
　　这个时间， 田恬来不及赶来， 也许是谁落了东西在自己家里， 回来取也说不定， 苏沫应和了一声，便小碎步跑去开门。
　　“是不是落了东西啊。”苏沫当是方萱呢，正笑着调侃，可看清来人后，那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。
　　许晚，正一脸郑重地站在门外。
　　“我，我以为是萱萱。”苏沫有些手足无措，她不敢去看许晚的眼睛， 避过身子为许晚准备拖鞋，“阿晚， 进来坐。”
　　许晚进了房间， 带好门， 顺势拉住了正要背身躲开自己的苏沫。
　　她和苏沫真的是许久未见了， 几天前， 她等在酒店里，自己临出门逃也似得走开，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。苏沫似乎比之上次自己探班时瘦了好多， 脸色也有些不好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弱，这让许晚 章未完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！
　　莫名有点生气，苏沫不该因为别人这样疏于照顾自己的，哪怕这个别人是她许晚也不行。
　　“钟爱骂过我了，她说我不该这样冷处理，应该和你好好谈谈。”许晚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，道明来意。
　　那天许晚连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，如今却又专门跑过来，拉着自己的手臂说了这些，苏沫有些无措，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对许晚开口。
　　“你那天来，想要对我说的话，我其实心里明白的，那次聚会你问我想没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时，我就已经猜到了，我避着不见你，就是不希望你将这些话说出口，这是不对的，你还小，你十八岁就进了这个圈子，刚成年就接受了外界这么多的干扰，你心里会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都能理解，但是你得学会自己控制，你得控制这些念头，你该多出去走走看看，和优秀的男孩子多接触，你会遇到合适你的人的，到时候你就会知道……”
　　苏沫听不下去了，她有些激动打断许晚的话，“到时候我会知道什么？知道我喜欢你，我喜欢同性是错误的，是可耻的？”
　　“苏沫，你听我说。”许晚还要继续。
　　苏沫却轻轻荡开了她拉着自己的手，“阿晚，你是不是觉得，我喜欢你，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是儿戏，是因为我年轻，不懂事？”
　　许晚是这样想的，她也是这样做的，所以她才从来没有想过要正视这份感情，也没有想过要正视自己，就单单只是寄希望于自己避开一段时间，苏沫能够整理好她的感情，她们之间能够重新回到之前的样子。
　　许晚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，可有时候沉默恰恰是一种明确的表态。
　　苏沫流泪了，梨花带雨，许晚从来没有见她这样哭过，她该是所有人的小太阳，永远微笑的晴天娃娃才对，她痛恨此刻让苏沫痛苦的自己，她想要伸手抹干那夺眶而出的泪水，就像是她这几年间一直守在苏沫身边为她做得那些一样，可是钟爱的话回荡在许晚的耳畔。
　　你连拒绝她的勇气都没有吗？
　　也许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苏沫一个肯定的答案，哪怕这个答案会让苏沫伤心。
　　“小七，你该长大了。”最后到了嘴边，千言万语就只剩下这一句话。
　　苏沫听后惨然一笑，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感情通通被否定了。
　　她泪流满面，笑着对许晚道，“许晚，我不是年轻不懂事，觉得新鲜好玩，更不是一时兴起，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过我是认真的吗？如果我是天生的呢，我从节目中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，就想靠近你，这些你都感觉不到吗。”
　　苏沫上前一步，拉住了许晚的手，许晚的手很热，很温暖，一如往昔，可她的眼神那样迷惘陌生，让苏沫不敢靠近，不过她开始鼓起勇气，试图让许晚面对自己的内心，“这些年，你对我的好，有没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心中也有我？”
　　这个问题仿佛一把利剑，瞬间将许晚的心捅了个对穿，似乎外面冬日的寒风倒灌进了许晚心里，chui得她冰凉刺骨，隐隐生疼。
　　这太可怕了，苏沫的这种想法太可怕了，许晚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，她不应该去想，更不敢去想。
　　许晚下意识甩开了苏沫握着她的手，生硬答道，“不，我喜欢男人，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，小七，你，你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姐姐呢。”
　　苏沫痛苦道，“你不是我姐姐，你是许晚啊。”
　　许晚拉着苏沫的手，打开推拉门，两个人上了阳台。
　　呼啸的寒风，九层的楼距，怕高的人甚至都不敢站在这个位置。
　　许晚冲得太猛，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去，苏沫吓坏了，连忙一把拉住她。
　　“许晚，你做什么。”
　　许晚惨笑，“苏沫，我希望你幸福，希望你过得好，你是我妹妹，一辈子都是，可你现在说你爱我，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，这无异于让我现在从这里直接跳下去，你想跟我在一起，就只有这一个办法，我们两个现在就一起抱着跳下去，除此之外，绝无可能，你想我去死吗？”
　　苏沫早就已经说不出话了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，不停从她的眼眶滴落，她当然不想许晚出事，她当然也希望许晚幸福，希望她过得好。
　　压抑在心头的感情，终于如洪水一般释放，苏沫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哭声，曾经那些美好的，她和许晚之间的片段，都成了此刻让她痛苦的根源，苏沫连站稳都有些做不到，许晚担心她，只好又将她带回客厅。
　　苏沫扶着桌子，背对着许晚站着，许晚看到了餐桌上一个让她眼熟的杯子。
　　那个陶瓷杯子，纯手工制作。
　　杯壁上一面画了两个可爱的人偶娃娃，精致漂亮，另一边则是几笔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人物简绘，那是两个跳舞的小人儿，简约又文艺，画得很好，那是苏沫和许晚自己。
　　杯子是苏沫做得，曾经宝贝一样送给自己，全世界就只有这两个。
　　许晚将杯子拿在手上，苏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，慌忙回头，她双眼通红，脸上的泪还没干，急匆匆对许晚道，“杯子，那是我的杯子。”
　　苏沫说着就要去抢，被许晚轻轻避开。
　　“一杯子，一辈子。”许晚自嘲地笑笑，“原来你当初就抱着这样的想法，是我的错，没有早一点察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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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苏沫紧张的注视中，许晚将杯子高高举起。
　　“苏沫，如果你还不明白，那么，这就是我的回答。”
　　就听一声清脆的响声，瓷片四散飞起，苏沫快步上前想要在杯子落地前，将它拦下，只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。
　　杯子碎了满地，许晚用力之大，有的碎片甚至飞得老高。
　　杯子碎了，苏沫的哭声也停止了，她就只是愣愣站在一堆瓷片前，背对着许晚，许晚既看不到她此时此刻的神情，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　　许晚想，她已经将拒绝做到了极致，必然伤透了苏沫的心，她没有资格安慰她，也不该留下来安慰她，她该做的事情，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，她步履有些踉跄，握住门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。
　　许晚的心里也很清楚，今天她从这个门出去后，她和苏沫大概许久都不会再碰面。
　　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许晚也红了眼睛，不过她仍旧没有回头，从苏沫家中迈出后，连门都没有关上，电梯也等不及，就准备从楼梯口落荒而逃。
　　只是许晚没想到的是，这时候苏沫家对面的那扇门打开了。
　　一张美丽的，满是担忧的面孔出现在许晚面前，许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。
　　薛桐听到了隐隐的哭声，还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响声，她再也无法信守什么承诺，给苏沫更多的时间冷静，她推门出来，就准备去对面看看。
　　许晚见到薛桐很意外。
　　薛桐见到许晚也很意外。
　　“你来做什么？”薛桐毫不客气。
　　许晚不遑多让，她完全不迫于薛桐的气势，语带警告，“请你离小七远一点。”
　　薛桐愣了愣，她看了许晚好一会儿，最后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，竟然对着许晚轻轻笑了笑，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，她回敬许晚道，“该离开的人是你，请吧。”
　　许晚走了。
　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。
　　薛桐没空去关注她，在对许晚说完那句话后，她就进了苏沫的家，关上门，彻底将她们两个与许晚隔绝开来。
　　苏沫就在房间正中，她背对着门口站着，身影看上去那么单薄，让薛桐甚至都没敢直接上前触碰她。
　　薛桐的目光往客厅中扫过，就见地板上一片浪藉，到处都是陶瓷碎片，依稀可见几块成形的上面还能够看到熟悉的图案。
　　一起跳舞的简笔小人……
　　不用多说，这摔碎的，是苏沫当做宝贝一样的那个杯子。
　　“苏沫？”薛桐试探着开口叫她。
　　没有人回答。
　　嘀嗒。
　　诡异的，轻微的，液体低落的声音。
　　薛桐以为苏沫在哭，她三两步走到苏沫的面前，这才看清楚……
　　那是……
　　血。
　　“苏沫！”薛桐痛心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