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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涉于春冰 by 半缘修

2024-5-1 22:09

回宫之后,宋檀被关在太极殿的一间静坐室里。那地方不大,三步路长三步路宽,方方正正的,当中一把座椅。椅子背后有窗子,但是被蒙上了黑布,一丝亮光也透不进去。

静坐室黑咕隆咚如同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,宋檀看见的那一刻就很没骨气的认错了。

宣睢抚摸他的脸,轻声道:“知道错了?”

宋檀连连点头,“我知道错了,我以后绝不再犯。”

“这很好,”宣睢点点头,随即道:“但是做错了事,就要罚。”

他松开宋檀拽着他的手,命人将宋檀关了进去。

宋檀颓废地坐在座椅的脚踏上,这样一小块地方,略走两步就撞到了墙。周围没有亮光也没有人跟他说话,睁开眼闭上眼都是黑的,宋檀觉得自己像个瞎子。

宣睢会把自己关在这里一辈子吗,他以后会不会真的变成瞎子,来个人跟自己说话吧,来只猫来只老鼠,随便弄出点动静也行啊。

宋檀站起来又坐下,狭窄的空间里,他起来转两圈就把自己转晕了。当他觉得自己的腿因为久坐开始浮肿的时候,一丝亮光从黑幕里透出来,那个小门打开了。

宋檀迫不及待地冲上去,迎接他的是箐云箐兰,宋檀心里掠过一丝失望,问道:“陛下呢?”

“陛下去上朝了,只命我们来接你回去。”

宋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正是晨曦。

宋檀只被关了一晚上,这一晚上漫长的让他心有余悸。

此后几天,宣睢都没有来。宋檀扒拉着自己的小金库,琢磨自己大约是要失宠了。

一场春雨下来,御花园的桃花杏花次第开放,粉白轻柔,美不胜收。

宋檀在傍晚时分出门,一直走到西直房。大槐树边,宋檀推开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。

屋子里满是灰尘味,因为没有烧炕,屋里冷的简直滴水成冰。屋子里的箱柜都腾空了,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。抽屉里倒是留了两根半截蜡烛,宋檀把这两节蜡烛拿出来,走出屋子的时候各处已经上了灯。

门外的槐树发新芽,再过一段时间,有了槐花,又是一道好菜。

宋檀把蜡烛点燃放进灯笼里,提着往崇智殿去,崇智殿后是一片海棠树,这会儿才抽枝儿。宋檀走到殿外的太掖池边,蹲在石头上发呆。

这是微有寒意的春夜,宋檀刚觉得手脚有点发凉,身后便有人为他披上一件披风。

宋檀吓了一跳,回头却见宣睢站在石头边,一双浓重如夜色的眼睛望着他。

“陛下。”宋檀没有起身,仰着头看他。

宣睢微微垂眸,“在这里做什么。”

“我,”宋檀道:“随便走走,屋里怪闷的。”

“屋里闷,还是宫里闷?”宋檀听见宣睢哧了一声。

他不敢说话了,默默闭上嘴巴。

“宫里就那么不好吗?”良久之后,宣睢又问。

宋檀想起之前怎么回答都不对,于是谨慎道:“陛下觉得呢。”


宣睢看着宋檀小心翼翼的目光,忽然觉得自己好笑。

他负手立在太液池边,晚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摆,这让他看上去不像天皇贵胄,而像个遗世独立的隐士。

“宫里很不好,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七年,它有多不堪,我再清楚不过了。”宣睢道:“你们不喜欢,也情有可原。”

宋檀微微愣了愣,他探身去看宣睢的神色,觉得他应该是有一些难过的。

宋檀后知后觉明白了永嘉执意要出宫对皇帝的一种羞辱,你弃之如鄙的,是皇帝仅有且无法摆脱的。

他蹲着思考了好一会儿,扯了扯宣睢的衣摆,从荷包里拿出糖给他,“这是虎眼窝丝糖,除了宫里,其他的厨子都不会 ,出了宫再吃不到了。”

宣睢接过糖,看着宋檀。

宋檀靠近他,轻声道:“皇宫怎么会差呢,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地方。只是人总觉得没尝试过的是好的,于是里面的人想出去,外面的人想进来,世情如此。”

宣睢把糖放进嘴里,甜蜜的味道立刻弥散开。

“你说得对,宫里便有万般不好,四时衣食总是不缺的。”宣睢缓缓道:“如今清明,该吃河豚,芦芽汤,烧鹅笋,桃花??。再过一段时间,各处进贡果品,樱桃、枇杷、杨梅、雪梨,都是你爱吃的。入了夏便有冰,杨梅冰、冰酥烙。我旧时宫人为讨好上意做过一种酥山,在刨冰上淋牛乳蜂蜜和鲜果。前朝有种烧尾宴,我年少无聊时曾命尚膳监复刻,得了五十二种菜品,譬如金铃炙,仙人脔,箸头春。哪一日得了闲,我命人做来你瞧瞧。”

宋檀连连点头,闷闷不乐了好几日的脸上露出个笑模样。

宣睢看着他,将他拽起来,一同回太极殿。

沈籍对他有那么重要吗,也不见得吧。宣睢想,他只是需要一个寄托,我可以为他找一个新的寄托。

到四月,天渐渐热起来,衣裳一件一件往下脱,俱都换了纱衣。

此时永嘉公主刚搬出去,太后以宫里开海棠宴为名将永嘉又召进宫,宫里的皇子也可休一日假,同来赴宴。

不过在后宫人的眼里,永嘉已经是见恶皇帝的存在,因而其他几位皇子都没来,只有她们的母妃过来请了个安,便退下了。

永嘉公主也不在意,她瞧着比以往活泼,折了两支海棠抱在怀里,与太后说话。宋檀来送皇帝赐下的果品菜肴,永嘉见了,便说自己的大??今日未进宫,请宋檀在她身边候一会儿。

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可,宋檀着小太监回去回话,自己就站在永嘉身边,替她布菜。

“皎皎这几日去哪里玩了,刚一出宫,心就野了,也不晓得回来看看哀家。”太后摸着永嘉的手,比了比她的个子,道:“似是高了些。”

永嘉兴致勃勃道:“我这几日去的地方可多了,去了京郊跑马,去泛舟游湖,还在红螺寺住了两天,那山上真舒坦,鸟儿叫的好听极了。”

“哎呀,”太后急道:“你小孩子家,跑这些地方,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。”

“出不了事,”永嘉道:“父皇给了我那么多护卫,京城谁不知道公主出宫了,哪个不长眼的敢凑上来。”

她倚靠着太后,“就是玩了这些天,夜里总腿疼。”

“那就是长个子了,”太后道:“明儿叫御医给你瞧瞧,该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含糊。”

太后看着永嘉,想起另一桩事,道:“你虽出了宫,也不要太张扬,你父皇给的属官侍卫都是不合规制的,你看你的姑姑们,哪个有这么多人了。”

太后说着,又看向宋檀,“哀家依稀听说,有人为此事上奏,你父皇可是为难。”

宋檀道:“是有一些迂腐的言官,陛下很生气,着人训斥,命他们闭门思过呢。”

太后本想让永嘉看看宣睢心里惦念她,没想到宣睢对永嘉的父女之情没见着,倒见了宣睢专制的皇帝行径。

“瞧,父皇要做的事哪轮得到旁人说什么。”永嘉不以为意。

太后叹口气,摇摇头,“你现下小,只看他是皇帝,不晓得他还是你的父亲。既是父亲,怎有不疼爱儿女的呢,你心疼你娘,却不知道你父亲心里多煎熬呢。”

永嘉低下头,不说话。

宋檀想了想,道:“陛下近来在挑选公主府长史的人选,这人日后也就是公主的夫子了,公主若有什么想法,也好叫陛下知道。”

永嘉犹豫了片刻,太后从旁劝道:“要出宫的时候总该给你父皇请个安,顺路的事儿嘛。”

说话间,小太监过来,叫宋檀回去。又说他现下不得空,永嘉过一会儿便直接出宫,不必来请安了。

永嘉抿了抿嘴,把怀里的海棠撂在桌上。

太后深觉无奈,不顾永嘉的反对让宋檀把海棠带上,回去送给陛下。

宋檀回到太极殿,找了个好看的瓶子插花,特地将花瓶摆在书案旁的高几上。

宣睢一眼瞧见了,道:“你又跑去哪里折花。”

宋檀赶紧道:“这不是我折的,是永嘉公主折的,因听了陛下说不叫她来问安的话,便托我将花送来。”

宣睢轻嗤一声,显然不信。

“放墙边矮几上罢,别放朕跟前。”

宋檀便把海棠折枝挪过去,跟自己折的两枝杜鹃放一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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